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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儿出嫁了

女儿在她满26岁之前出嫁了。 26年前她出生的时候我不在身边。因为我母亲要照顾父亲与弟妹不便离开。我们那个17平方米的房子也不方便住4个人,并且南昌的冬天很冷。在预产期之前,我把老婆送回了老家。我第一次见到女儿时,她即将满月,一头黑发,安详地睡着箩筐里(我们那里刚出生的婴孩都睡箩筐,箩筐下面铺着很多稻草,婴儿的铺是倾斜的,头高脚低)。我好像还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:这就是我的孩子?我就这样成为了父亲? 老婆所在的学校比较宽松,在女儿出生后的一年里没有给她安排课程,等于给了她一年的产假。在那一年里,回家的第一件事,就是和女儿玩,把她抱着或者骑在背上去看学生。她的第一张照片是两个月时在照相馆里照的,我也借系里的相机给她照了一些照片。印象最深的是她那张100天时在照相馆里拍的照片,和半岁左右在床上爬时昂起头的照片。她走路开始得早,但说话晚,过了一周岁好像还什么都不会说,以致我的母亲怀疑她是个哑巴。我让母亲放心,她不聋,就不会哑。她小时候好像对新环境有种恐惧感,放假回老家时每到一个“新家”——舅舅、大姨家,祖父母家,和曾祖母家——都要大哭一场。这与她后来对新环境的适应形成鲜明的对比。 周岁断奶后,老婆要去上班,她所在的是一所郊区学校。虽然两地之间不到50公里(30mile),但那时交通不方便,她们学校的校车每星期才来回一趟:周一早上去学校,周六中午回来。因为我们学校从托儿所到高中都是全市顶尖的,她自然就跟着我,直到一年多以后,老婆的学校搬到附近。 我不是那种特别仔细的父亲,在一个人带女儿的一年多里,除了生病,其它时候没有费什么心。营养是要保证的,早上按时蒸蛋,饭食水果定量,必须吃完。过了一岁半之后,中餐有时会让她吃食堂的饭菜,这成为有些邻居说我“虐待”女儿的证据。夏天南昌异常闷热,白天玩脏了,就到水龙头上冲个澡。在那两栋房子里,只有另一位父亲也让孩子洗冷水澡,也是一位女孩,这也成为我“虐待”的另一证据。说起洗澡,应该也是一岁多时,暑假回家带她下河玩水,结果第二天就拉肚子。好了之后,我继续带她下河。冬天零下几度,没有取暖设施,除了偶尔“偷电”。晚上睡觉前经常是手脚冰冷,睡在被窝里,胸前贴着一双小手和两只小脚,是最幸福的时刻,那时父女俩的距离贴得最近。 她是在邻居中最受欢迎的孩子,不是因为她从来不捣蛋,而是做了坏事后会去道歉。一旦有人告状,我就会首先问她到底是不是事实,她基本都会承认。只要不是屡教不改,我不会打她,只告诉她下次不可再犯。想起另一位邻居,那个男孩即使当着多人的面做了坏事,他父亲也是矢口否认,说他儿子不会干坏事。大家对那个孩子都是避之唯恐不及,也不知他后来怎样了。她在幼儿园里也是最受欢迎的孩子。教她的老师也是我们的邻居。有人问那个老师如何让孩子独立,懂礼貌,……,她就说,你去问杨林好了。 她两岁生日时,我带她跑了几个百货大楼,让她挑选回来一个几十块钱的洋娃娃。她真是有眼力,那是最贵的洋娃娃,伴着她度过了好几年,一直到晒在外面被人偷走。那个穿红衣服的洋娃娃,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洋娃娃。 女儿从小就对音乐有很好的感觉。她一岁多时街上到处放迪斯科音乐,我只要把她往地上一放,她就会随着音乐摆起来,很多店员都非常惊奇:“这么点大的小孩就会跳迪斯科!”。有时坐在自行车里,听到音乐也会摇。后来上幼儿园直到一年级,她都是跳舞的明星,用我们邻居的话说,“其他的孩子看上去都是木的”。后来到了美国,我就给她报名学习芭蕾,但她不愿吃苦,看到别的小朋友很多都在学钢琴,就跟我们说她也想学钢琴。她的钢琴课一直到高中都没有停过,练琴也不需要我们多少的督促。 我出国时,她刚开始读一年级。那时的家属签证开始缩紧,签证官不看存款,只看奖学金额,知道存款是借来的。她们母女俩的第一次签证被拒,理由就是我的奖学金不够养活三口人。于是老婆的哥哥和姐姐都劝她,把女儿暂时给他们,让她一个人先出来。女儿也写信给我,跟我说她可以先留在国内,跟舅妈或者大姨,还有叔叔、姑姑也不远。我跟女儿说,“不行,要是你想爸爸妈妈了,或者爸爸妈妈也想你了,怎么办?”第二次签证在我们系graduate director的帮助下,获得批准。她们到美国时,离我出国时间整整一年。那时我自己还没车,我的同学跟我一起去机场接她们母女俩。他在车上就跟我说,“从你们见面的样子,可以看得出你平常没有吹牛,你们父女之间的确很亲。” 来美国后,我们经常在晚饭后去散步。开始的几个月,她还说是更喜欢中国。在学校里也有好几个月因为语言不通没说一句话(第一次的Star考试,拿到成绩单时我们才知道有这回事。数学记得是百分之60几,她就做算式,但不会做应用题。英语好像是30%出头)。但她没有一句埋怨的话,每天都是高高兴兴地去等校车,高高兴兴地回来。因为她知道父母爱她,父母为她安排的一切是为她好。直到有一天,她在家里看了英国的电影The Secret Garden,第二天在学校里突然开口,介绍电影的梗概,让老师大吃一惊。第二年,我们又把她换到附近最好的学校。那个学校的入学有德语的要求,于是我们暑假找德语班给她补习。一年后,因为换专业和学校,她又不得不换学校。 两年后我找到工作,她再次换学校。那时,她开始读初中。有一天,她跟我说,“爸爸,我不想再换地方了”。可是,命运不掌握在我手里。一年多后,我所在的consulting公司因为难以找到客户,我被解雇。那时工作易找,H1难办。在待业在家的几个月里(感谢原公司一直保留着我的身份),到处借钱,她的一点零用钱也拿了出来。后来在同一城市找到工作,有朋友说,你女儿又可以去学琴了。我告诉他,“她的钢琴课本来就没停”。两个月后,接到加州一家公司的offer,说H1已经办好。这个工作和加州的环境都很吸引我,但我想起女儿“不想再换地方了”的话。我于是向神祷告,“主啊,请你给我一个印证,我是该留在这里,还是去加州?”我回家问女儿,“我在想是不是要去加州?”。结果她脱口而出,“加州好啊,我有一个朋友刚刚去了加州”。于是,我们来到了加州,尽管她和那个朋友并没有见面的机会,因为她在北加州,我们在南加州。 来加州后,她开始读八年级。她越来越和她妈妈有共同语言,我越来越靠边站。她的学习不用我们操心,我记得她就问过我一次几何题,一次微积分题。我们也没有给她报名参加任何补习班,也没看见她熬夜,基本上10点就睡觉。她报考大学我们也没怎么插手。最后,在众多的录取信里,她选了离家最近的UCLA,为了经常能看到弟弟妹妹。 这里的高中有一个传统。在最后一个学期,学校秘密地让家长及学校以外的好友给学生写信,告诉他们是如何的special,向他们表达父母对他们的爱(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传统,有些父母平常不善于和孩子交流,这是一个补救的时机。那些平常不善于和孩子口头交流的父母,不一定要等到这个时候,平常就可以给孩子写信、卡片、Email等,表达对他们的爱)。我于是把她在国内写给我的信复印几份,夹在信里。学校接着组织一个校外活动,其中一项就是把这些信交给他们,给他们一个惊喜。第二天去学校接他们时,我能看出学生和父母的关系进了一步,尤其是学生们的脸上都挂着惊喜。我女儿说她不记得写过这些信。遗憾的是,我老婆没有把我写给女儿的信保留下来。 这次婚礼,有300多人参加,他们两个人的朋友占了三分之二以上,也是她一个人在操办。婚礼上,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我这个舞盲,没有安排父女跳舞的节目,而是给了我一个短讲的机会。 Good evening, all the honored guests. My parents, siblings and sibling in-laws are in China and unable to attend today’s ceremony. Sirui is … Continue readin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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