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悼佑发爷

佑发爷走了,还没熬过新年就走了。 我们那里管叔叔叫“叔爷”或在名字后面加“爷”,大伯叫“伯爷”。佑发爷是我的小叔叔,年龄正好介于父亲和我之间,父亲比佑发爷大16岁,佑发爷比我大16岁。说来惭愧,这还是几年前回国时,当我问及佑发爷的年龄时,他亲口告诉我的。 我刚刚开始记事的时候,佑发爷也就20出头。记得每次去看祖母,都是和佑发爷同住,直到有了“那个妇女”。我那时没礼貌,不知如何称呼还没有正式成为婶婶的她,就以“那个妇女”代之。说来也巧,婶婶的年龄也正好介于佑发爷和我之间。 佑发爷的木工工具一直有两套,其中一套是为我预备的(后来给了他的儿子,也就是我的堂弟)。我”10岁”(实龄9岁)那年,终于有了盼望已久的“皮带裤”和“皮带”,那是佑发爷给我的生日礼物。 佑发爷做事一丝不苟。他做的各种椅子小巧而标致,时不时地会送几把来给我们。他做的箱子也比一般的“密缝”,我上学用的箱子就是他做的。我们家老屋的有一块地板,由于天井来的雨水长期浸泡而腐烂,他刚“出师”不久为我们补的那块地板,因为太密缝,在潮湿的天气就会拱起来。 后来,我高中毕业,自己在家里鼓捣竹编。佑发爷就问我到底是要学木匠还是竹匠,学竹匠的话,就帮我找一个高明的师傅。要是学木匠,自然就是跟他了。我说一样都不想学。我当时心里在想,那些东西还用学吗?我干嘛要受三年学徒的苦?大概一年之后我被公社里拉去教新增设的高中班,半年后考取大学。要是去学木工或竹编,也许就不会有今天,这是后话。佑发爷当时是好心,因为随便学一门手艺,也比种田强。 我结婚时的家具是他包的,从木头到人工。因为他文化不高,看不懂图纸,要找他的师傅帮忙,而他的师傅又是大忙人。有时候做到一半做不下去,只好在家里干等。 佑发爷喜欢喝酒,每天三餐都离不开酒,而且必须是喝白酒。虽然没听说他喝醉过,但酒对他身体的损害是不言而喻的。几年前,他的肋骨损伤后,酒还是没断过,据说喝酒与他的病情恶化很有关系。他本来不缺钱,他儿子在杭州,他的病早就应该到杭州或上海较好的医院去治疗。可他一直听信附近的庸医,服那些无效甚至有害的药。直到非常严重了,才到上海去,可是已经太晚。 年前和父母通话,得知他刚从上海的医院回来,已经没有医治的必要了。我就给他打了电话。婶婶接电话后,他也试图跟我说话,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。几天之后,就从弟弟那里得知他已经走了,没能熬过中国的新年。 我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他传福音,但愿他能去天堂。 【注1】“皮带裤”,就是西装裤。那时一般人穿的裤子都是系带子的,小孩子则穿背带开裆裤。 【注2】密缝:接口处很紧密,没有缝。 【注3】出师:乡下学手艺(木工、篾工、裁缝等)都是有三年学徒期。学徒期间,工钱归师傅所有(师傅要赶两个人的活),碰到师傅脾气不好的会经常挨骂。“出师”就是学徒满了。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原文刊登在 2010 华夏快递 kd100227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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